回去的路上，孙竹浑身冰冷，躲在马车的角落里不住地颤抖。
恍惚间手指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黏黏的，还散发着隐隐的甜味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橙香酥肉的汁液沾到了她洁白的裙子上，还沾了灰扑扑的泥土，成团地黏在她光鲜亮丽的裙子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鬓发，精心梳理的飞云髻也散开了，有一缕头发垂在肩上，原来的一支金钗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回忆起她踉踉跄跄爬上马车的时候周围守卫或同情或不屑或奚落的眼神，孙竹忍不住心头大恨！她就算是家庭不富裕，是个庶女，可因着她出色的容貌从小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孙怀滇！”孙竹咬着唇低低出声，苍白的手指渐渐攥紧了裙裾，连那团肮脏的黏腻的污泥也一起攥在手里，一双美眸中尽是恨意。
“孙姑娘，咱们回哪里？”
车夫在外询问。
孙竹眼神闪动了一下，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道：“去镇北将军府。”
车夫应了一声，挥鞭赶去。
孙竹眼圈通红地跪在孙夫人面前，恨声道：“侄女愿意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只要他能死！”
孙夫人微笑着将她扶起来，对身旁的婢女道：“你去打盆水，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来给竹儿换上。”
她亲自拿起手帕擦去孙竹手上的污渍，道：“竹儿，听姑姑一句话，年轻人的脾气犟，哪有不闹脾气的啊？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说死啊活的。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好好相处才是。”孙夫人歉疚地叹了口气：“也是我不好，只记得那是怀滇小时候最爱吃的菜，却忘了他生母已经过世了，他难免心中不快，倒是连累了你了。”
“夫人别这么说，是我和孙三将军没缘分。”孙竹面如冰霜地道。
孙夫人笑了笑：“缘分这事儿哪是人说了算了，你们既能遇见，肯定是有缘的。至于有没有缘分还是要看人为啊。”
“人为？”孙竹偏头看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睛，点点头。
孙夫人欣慰地道：“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歇息，我一会儿就传怀滇来问话，我会好好训斥他的，你放心。”这时候婢女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套簇新的衣裙过来了。
“你先去梳洗妆扮罢，这么好的容貌，别辜负了。”孙夫人道。
孙竹不出声，只冷漠地低着头下去梳洗换装了。
孙夫人惬意地笑了一声，吩咐道：“你去让孙怀滇晚上回来见我，不论他有没有来，这事儿要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是。”
孙竹走后，孙怀滇营帐外的守卫都听到了营帐内传来暴躁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门外的守卫俱都咂舌，还没见过孙怀滇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下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下午孙怀滇便冷着一张脸出来吩咐，所有的兵士操练时长加长一倍。
士兵们一片唉声叹气，到了晚上该结束的时候只有孙怀滇部下的大营还灯火通明着，孙怀滇背着手站在台上看着一干士兵苦哈哈地操练。
“将军，临安王来了！现在正在营帐中等您呢。”侍从面色惊慌地前来禀报，被孙怀滇瞪了一眼。
侍从心中不安，上次在京郊大营的时候楚凌洲已经下令，为了节省体力，所有将领应该按规定的时长训练士兵，不得逾越，他们今日不但超过了时长，还被楚凌洲抓了个正着。
“来了就来了，谁怕他不成！”孙怀滇哼了一声，转身往营帐内走。
楚凌洲负手立于营帐内，眸中积压着乌云一般的沉沉的怒意，孙怀滇一进门便迎面飞来了一股冰刃的冷气。
他一愣，凭借着本能迅速转了一圈躲了过去，却不想下一刻长剑贴身而上从他腋下穿过后又直奔着面门而来。
他这下躲闪不及，只堪堪用手抓住了利刃，本以为难以抵挡，没想到长剑上的力道顷刻间卸去，从他手中抽了回来，霎时间鲜血淋漓。
孙怀滇脸上涌现出不服之色，从腰间一把抽出长剑就要再战，楚凌洲站在他面前冷冷道：“怎么，还上瘾了？”
严厉的肃杀之气从楚凌洲身上散发出来，他瞥了孙怀滇一眼，道：“本王之前的命令看来你都当耳旁风了。若不是今日本王恰巧来巡视，你还准备让所有兵士们操练到凌晨不成？！”
孙怀滇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强自忍下心中的不甘不平之气，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既不承认也不辩解。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楚凌洲无需他承认或者辩解，一把丢下了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清冽的铿锵之声，他沉声道：“听着。本王不管你服不服本王，但现在你在本王麾下就要服从本王的一切命令，这也是军令！”
楚凌洲的眸光仿佛利刃，在他脸上过了几遍，孙怀滇自认天不怕地不怕，连站在孙老将军面前都面色不改，可此刻楚凌洲身上竟然有一种隐隐的君王之气，那是长期处于高位发号施令，调兵遣将积下的严肃和从容。他站在楚凌洲面前，仿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兵士，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这儿孙怀滇更加不服气，倔强地道：“既如此，王爷要打要杀，要骂要罚属下绝无二话！”
楚凌洲挑了眼看他一会儿，见他依然一副不甘不服之色，眼神中带了几分不耐，开口道：“违抗军令，严重者罪当斩。孙将军以为你这罪属轻属重？”
孙怀滇顿了一下，犹自倔强道：“王爷说便是。”
“呵呵，有傲气有骨气不是坏事，可傲气不是负气，有骨气更不是自负！”楚凌洲的口吻带了些许训斥，可他本不是啰啰嗦嗦的人，尤其眼前的也不是叶青萝。
说了一句道理，他便直接道：“本王已经有言在先，你既触犯军规，本王便罚你五十军棍，现在领刑！”
他话音刚落，孙怀滇便愤愤地脱去了铠甲上衣，光着背出去领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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