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允走出大帐，却又不想回自己账内睡觉。腔子里有火再蹿，又急又焦苦，折磨的他不安。
“妈的，什么事！”他咒骂一声，干脆走远了些，伸展双臂，任大雪落怀，浇息满身躁郁。
正在他感觉凉丝丝的雪意，让他稍感舒服些时，眼角瞟到一条黑影，在营帐间一窜而过。
夜里，这般鬼祟行踪，该不是细作吧。
卫良允放下双臂，警觉起来，蹑着脚步最终黑影行踪。
终于，黑影再度现身，奔着景承煜的主账抹去。
月色下，那影子纤瘦细长，透着轻巧灵动。
卫良允瞧那影子眼熟，不动声色，慢慢接近。下一刻，便看到那样子抽出了一柄寒芒闪烁的尖锥。
尖锥慢慢探向帐门……
卫良允吃疑，不受控的轻唤了一声，“莲华？”
黑影一惊，忙转回身，恼羞成怒的脸映在月色下，瞪牢了他。彼此照面皆愣住了。
卫良允惊声道，“莲华，你这是要做什么？”
莲华见行动已经瞒不住，干脆不再掩藏，冷声道，“复仇。”说完，握紧尖锥扭回身冲进帐子里。
卫良允怔了一下，赶紧跟进去。
帐子里，莲华挥舞尖锥刺向景承煜。景承煜不避不闪，端坐如山，眼瞅尖锥已至面门。卫良允情急下，踢飞地上的石子，震的尖锥偏离方向。
莲华大怒，冲他喝道，“你敢拦我？”
“你这是为何啊？”卫良允一头雾水，又急又蒙。
看向景承煜，却发现他神情凝重，并不吃惊的样子。卫良允更纳罕了。
“你终于做决定了？”景承煜含着苦笑，说道。
莲华紧绷着脸，道，“灭族之仇，寝食难安。报了仇，我也会以死谢罪，以报侯爷知遇之恩。”
“莲华你到底再说什么，什么灭族之仇？你放清醒些，他是震北侯景承煜啊。”卫良允阻止道。
莲华冷笑两声，寒着双眸看他道，“我没疯，知道他是谁。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来报仇。”
“卫兄，这事你不要插手管。是我们景家欠下的，我来还便是。”景承煜淡淡道。语气从容的仿佛在谈论外面的风雪，无关他生死一样。
莲华怔了怔，旋即苦声道，“你知道了，也认下？”
“你查十三年前的军事记档时，我便知道了。虽然还不清楚，当年之战为何而起，但北凉没藏氏，确实是被景家所灭，所以，我认。”景承煜抬起了眼睛，平静的看着她。
莲华握着尖锥的手颤抖了，随之，她露出了凄然的笑，道，“那就好，那就……”
“你想报仇，可否容我几日？”景承煜认真的看着她，莲华停下了动作。
“这场大战马上就快结束了，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当年战事的细节？倘若真的是景家有负你们，我甘愿待景家以命相抵，绝无反悔。”
莲华迟疑了一下，慢慢收回了尖锥，道，“好。就等这场大战结束。”说完，头也不回走出营帐。
卫良允想去追，却也知道莲华不会给他答案，是以转回头，看向景承煜，满脸的疑惑。
景承煜笑了，说道，“她是北凉没藏氏的皇族遗孤，没藏莲华。”
卫良允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久久的张着嘴无法合上。
米禽嘉炎带着沈沐清和一行人在落雪前，找到了一处破庙，暂时栖身在那里。破庙虽荒落了，空出来的屋子倒是不少。
捡了间还算干净且完备的，米禽嘉炎让沈沐清住了进去。
“凑合着住一宿吧，我就守在门口，有事叫我。”米禽嘉炎抛给她一件厚厚的狼皮袄子，转身到了门外。
沈沐清抖落开狼皮袄子，铺在地上，随后坐在上面，并不打算睡。她抱着膝盖，合计着，还有什么法子脱身。
看样子，米禽嘉炎是不会放弃对景承煜的追杀的。如今出了城，景承煜便越发危险。若她在不想点办法出来，就真的只能受辖制，成为米禽嘉炎伤害景承煜的掣肘了。
不行，绝不可以坐以待毙。她站起了身，起身的响动似乎传到了屋外，门板后面米禽嘉炎懒懒的声音传进来，“怎么，睡不着？”
“屋里冷。”沈沐清含糊的答了句。
嗤的一声笑，米禽嘉炎抬手推开了门，他就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事还真多。”虽这般说着，他还是站起了身，窸窸窣窣捡了些干木头，不够，又瞄准了屋子里一个烂掉的案子，三下五除二拆开，丢在一处，吹亮火折子点着了。
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除了亮还有暖意蔓延。
忙活完了，米禽嘉炎瞧着她，笑道，“这回不冷了吧。”
沈沐清没说话，坐到了火堆旁。米禽嘉炎想了想也凑着坐了过去。沈沐清皱眉，移了移身子，离他远一些。他嗤笑一声，也不在意。
木头烧的噼啪作响，映的人脸红彤彤的。米禽嘉炎尽量不去看她，但不说话，又太怪异。他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多大了？”
“过了年十九。”沈沐清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
他笑道，“比我小，我过了年正好二十一岁。”正是少年得志时，颇要做出一番伟业来，成为族民的救世主。
沈沐清才不管他多大。下颏抵在膝盖上，看着火堆。
米禽嘉炎又道，“说到过年，也没两天了。可惜我们在路上，也无法娱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或者有什么心愿吗？”
沈沐清抬头看他一眼，他立刻明白她想说什么，赶紧将话堵死，“除了让我放你走，你尽管提。”
“那就没有了。”沈沐清磨切牙齿道。真恨这人太精明。
米禽嘉炎笑道，“诶，那怎么行，难得我愿意帮人做件事，你可别扫我性。”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我都说不想，还要硬来不成？”沈沐清横他道。
他像是颇为得意道，“你说对了，我这人一贯有些霸道性子，难改，相处久了，你会习惯的。”
沈沐清瞪他一眼，不再搭理。
他却自得道，“这么着吧，你既然想不到要什么，就由我来做主好了。我倒是很乐意猜一猜，你这丫头会喜欢些什么。”说完，他露齿而笑。黄灿灿的火光中，竟有些明媚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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