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抬眼看向那株在夕阳下，绽放出艳人的粉红色，在微光中，似乎鲜艳得太过于绚丽的牡丹花，指尖突然一阵发凉，像深深挖进泥土里的感觉。
牡丹也称之为富贵花，若是在四五月份看到花开，那便是一件十分喜庆的事情，可眼下已是九月中旬，初秋已到了。
秋季开出牡丹花，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所谓反常必有妖，朱雀心里顿时开始紧张起来，她现在终于明白半面知县先前说的话，他问她，可否发现这院子里有何不同。
当时她因为角度的原因没有看到这株牡丹花，想必，他是看到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朱福不解地扯了扯朱雀的袖子，她回过神来：“去厨房，吃过饭就回屋，姐姐想知道你今天学到些啥。”
“人之初，性本善……”
朱福小嘴上下一搭，开始念了起来。
朱雀欣慰地拉着弟弟的小手，暗暗想着，或许应该把朱福送到大宅里去。
厨房里的婆子早就准备好饭菜，她叫婆子和朱福先吃，自己却端着饭菜送到，直接送到半面知县的房里，只见那个半面跟随就站在屋门外，看到是她还抬起手来挡了挡，然而也没听到他亶报，就听到里面传来半面知县的声音：“让她进来。”
朱雀不满地看了这跟随一眼，进去将托盘放下，一样样将饭菜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一边安安静静地说：“大人，院子里的牡丹花开了。”
半面知县唔了一声，走到桌子前，撩开长袍坐下，伸出如玉一般洁静的手，拿起筷子却又一副棋摆不定的样子，湛黑的眼眸看着菜，居然无从下手。
“现在可是秋季，牡丹开花反季，会不会不太正常？”
朱雀看着他的手，指尖修长，指甲盖如贝壳一般莹莹如玉，这样的手，她只见过三个人，可是却也各有不同，一个是段品一，一个是白汐岚，还有一个就是……
耳听到半面知县说了句：“听说你以前跟过素清道长学过些密术，即是感觉不正常，何不用你的本领好好算一卦。”
“大人玩笑了，朱雀从来没会算卦，和素清道长学的也不过是些防身之术而已。”
“是吗？”
“大人，这饭菜不合你的味口吗？平日里段大人吃的就是这样的饭菜，或许还要比这些更粗略些，他向来清茶淡饭，不怎么讲究。”
“你对段大人好像十分崇拜。”
“非也。”
朱雀用筷子给他布了些菜在碟子里，淡淡地说：“是爱慕。”
她看到半面知县拿着筷子的手有凝滞住的感觉。
朱雀再问：“说实话，大人来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见过大人长什么样子，官家下的旨意也说半面知县到任，大人，对其他百姓可以隐藏你的真面目，在衙门里，也要隐藏吗？”
半面将筷子放下了：“那是自然，本官面目狰狞，不可示人。”
朱雀也不再追问了：“原来如此。”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叫那戴着面具的跟随：“你去给我取只碗来，我陪大人一块吃饭。”
那跟随面具下的目光看向半面知县一眼，看到他微点头，同意了，这才去后厨里取来一只碗。
“大人，你怎么不吃，吃啊！”朱雀热心地给对方夹菜：“这可是我们县城里的特色野菜，别的地方没有，还有这是玉米面做的窝窝头，是厨房里的婆子一粒一粒抠下来，再磨成面的。”
半面知县的手凝在半空，筷子下不去。
“吃呀。”朱雀把窝窝头放到他的碗里：“大人，你不会对吃的很讲究吧，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一个对吃的也是十分讲究，就是那个紫云阁里的莫老板，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自己带厨师，他家厨师做的糕点，啧啧，想起来就流口水，而且每个菜的颜色看上去都很好看，因为他害怕脏，所以对食物要求十分严格。
大人，你不会也和他一样吧？如果和那莫老板一样，那我们衙门里可养不起你。”
啪！
半面知县手里的筷子拍到了桌面上：“岂有此理，本官没有叫你来陪我吃饭，你自行来也就算了，还如此啰啰嗦嗦，话太多。”
朱雀笑盈盈地：“属下不是为了你着想吗？你老初到我们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来了都多少天了，也不见你出去体查民情，更不见你到书院里安抚，别说这些个，你连书房门都不大出去，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新知县大人给软禁了起来，是于我左思右想，觉得有必要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也好让你早日了解本县的风土人情，早些适应过来。”
“哼，到是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
“那当然，那当然，我不仅要为大人你着想，还要为门口那位着想，他不声不响，十几天不出一点声音，该不会憋出病来吧？”
半面知县：“……”
站在门外的跟随把这些话清清楚楚地听进耳朵里，他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忍住了。
朱雀可没看到二人的脸色，不是戴着面具吗？那她只管自己吃就是了， 她吃得很开心，事实上没有哪一次吃饭是她吃得不开心的。
半面知县缓一缓堵在胸口的闷气，最终举起筷子来，用筷头夹了那么一小片菜叶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好像难吃得连眉头都皱了。
朱雀却欢欢喜喜地：“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半面知县：“去何处？”
“自然是县城里的大街小巷，陈家兄弟的田间地头，你也说了，九月中旬牡丹花开十分异常，我们身为官家的人，职责所在，不能坐在衙门里等着不可知的事情发生吧，若是能预防在先的更好，出去走走看一看可有其他事情发生。”
半面知县：“……”
他打死也不想让这丫头把自己的行程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但实际上，她说得有理有据，自己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结果吃的人自然是朱雀最多，半面知县在站起来的时候嘴里淡淡飘出一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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