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居捧着祝无双倒的茶,静静等着她开口。
祝无双见此,转身从妆奁里拿出一本蓝皮包着的书本,又从书案上取来毛笔墨砚。
“这是我之前记得账本,你看一下。”
宋越居接过,翻开来看,发现上面的字虽说不出彩,但是也绝不平庸,自成风骨。
不,重点不在字上,这个账本很是有趣,至少,他做帐房先生这么些年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记账方法。
细细看来,与自己所用的方法,看似不同又有着相同之处,看似相同又不尽相同。
“你一般是怎么记账的?”祝无双见他研究着账本,问道,顺手将手中的纸笔递给了他。
宋越居看着递过来的东西,略一犹豫,便接过来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出账记录便出现了。
祝无双瞧着,字写地遒劲有力,甩自己好几条街,一串看下来,祝无双心中便有数了。
他习惯采用的是复式记账法,因着他个人的习惯,而且这只有部分,祝无双也不好判断他具体采用哪种的方法,不过与自己的定然不同罢了。
她见宋越居还在看着自己的账本,便看过去给他指道,“这些呢,全部是采用的借贷平衡法……这个是借,而这个符号是贷。”
祝无双因着偷懒,将借贷两字省略,转而用加减的符号替代,反正她的账本,是给自己看的,自己能够看懂就够了。
宋越居看着她的指尖指着两个出现频繁的两个符号,还是不解地问着,“借贷平衡?”
“对。”祝无双肯定地点头,细细地给他讲着,“这个方法有句口诀,借增贷减。资产、成本类账户一半都是借方登记增加,贷方登记减少,而负债,所有者权益……”
祝无双细细地给他讲着,等到他终于一知半解后,这才一拍手,“你大致知晓流程便可,以后铺子的账本,还要麻烦你做两本。”
“一本按照你的方法做,另一本给我看的,便用着今儿的这个借贷平衡法,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宋越居蹙着眉头,看向手中的账本,刚刚一眼望去不懂的,现下已经有些能够看懂了,但是仍旧是一头雾水,“这个……这个账本能让我带回去研究么?”
祝无双见状,自然是点头,“你若是有疑惑的,尽管问我。”
宋越居点头,却是端着这个账本不离身了。
拿起桌上的纸,写写画画研究起了借贷来。
祝无双见着他求知欲旺盛,想着这若是当初的自己,也不至于学个会计学也没给学明白,偏偏只给学了个一知半解,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兴趣——厨艺,混饭吃。
“这一处,为何这儿两个一样的,却是一个借一个贷?”
“哪儿?这个是因着一方是……”
祝无双滔滔的给他解释着,“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借是资金使用的结果,贷是使用资金的来源。”
“这一处,这笔账款是标注来源的,而这儿,明显的是使用。”
宋越居点头,又继续埋头看着账本,求知若渴地学习着这种新记账法。
祝无双在一旁,悠悠地看着,等着他问几句,自己慢慢地解答几句。
时间不知不觉间,也溜得很快。
等到外面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宋越居钻研的认真,没有听到,祝无双也在出神,等着终于听见去看门的时候,发现门外赫然站着的是客栈里的小二。
他脸上已经有了点不耐烦的神色,祝无双赶紧开口道,“不好意思,小哥,刚刚有事儿没听见。”
“没事。”
小二这时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递给她手中的纸条,“刚刚有个男子过来,说是将这个给姑娘。”
说着他又打量起了祝无双来,与她同来的是两个长得不错的男子,祝无双每日同一个男子睡在一起,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但是看着她又未挽发髻,还是做闺阁少女的打扮。
微微摇头。
祝无双没有搭理他的视线,道了谢便将门给关上。
等坐到桌前时,宋越居埋着的头这才终于抬了起来,他像是关注到了刚刚门那边的动静,以眼神询问着。
祝无双先是看着手中的纸条。
一张短小的纸张,不过一掌大小,上面只端端正正地写了几个字——柳屯巷,左二。
看起来像是一个地名,没有任何的标注。
祝无双将纸条递给宋越居,见他看后也是一头雾水,两人静默地坐了会儿,祝无双起身找来小二。
“那个男子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
小二回想着,眉头一蹙,竟是已经想不起他的模样的了,“长得……反正穿着一般,灰色粗布衫。”
祝无双凝神想了下,并不认识这号人,“那,小哥可知道柳屯巷?”
“柳屯巷?小姐哪儿听来的?”小二的脸上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祝无双见状,拿出了一点碎银。
小二接下后,凑近点儿说着,“这个柳屯巷啊不干净,据说是闹过鬼的。”
“其实也不是,只是有一家凶宅,保准谁家住进去,不出三个月,必定暴毙。”
“这是凶杀吧?没人报官吗?”
“哪里啊,一连几家的人住进去,运气就变差,有一家最惨。”
小二说起这些来,连连摆头,“最开始那家,死了丈夫疯了婆娘,只剩一个五岁的娃娃。”
“而后几家啊,一个比一个惨。最后一个家住进去的,一家七口,一夜之间,死的死疯的疯,更惨的是啊,最开始还没人发现,那些疯了的人啊,没有饭吃,就吃家人的尸体。”
“啧啧……”
小二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却又是继续说着,“据说是邻居闻到了尸体的味道,这才报了官。”
“你不知道啊,官府的人去了后,那几个疯了的人,正抓着他们的内脏吃……浑身是血,见着官兵也不怕,扑上来要吃人……”
祝无双与宋越居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将他们给杀了啊。”
小二摆着头,唏嘘道,“那几个疯子,尸身上都爬满蛆,也吃的下去……”
“反正这事儿闹地挺大的,最后官府找了个道士来,他算了算,那间院子风水不好,聚阴招魂,就是引着那些不干净的玩意儿。”
“旁边的几户人家一听,隔壁的都给搬走了,那条街上几户有钱的人家也搬了。”小二说的头头是道,“现在还住在那儿的,都是些又老又穷的人咯。”
“左右不过两三户人家,小姐问这个,是要寻人吗?”
祝无双抿唇,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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