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转过街角，便见着前方有间书坊，上书‘信南书坊’。
祝无双略一偏头，便见着宋越居眼睛望向里面，开口道，“你要进去看看吗？”
宋越居收回视线，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向着书坊走去。
凭着祝无双小时候练的书法，她在这里好歹不算文盲，这间书坊极大，两侧都是高高的书墙，祝无双看着一卷卷的书整齐地码放着，还都依着书的种类分开放着。
这里面的人都极其安静，只偶尔传来一些低低的问话声，比如什么书在哪里啊，有没有什么书啊，氛围甚是不错，祝无双在心底想着。
等到她走了一圈时，再回头发现宋越居竟是已经不见了，略略望去，看不见人影，祝无双往门外望去，没有人在等待，他该是在选书吧，祝无双便又放心了下来。
等她要收回视线时，余光一瞥，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翩跹而过，等她再次回过头去追寻时，却是早已无人。
祝无双摇了摇头，那气质出众得，自己都要为止惊叹。
她在这儿站了许久，也没见人路过，祝无双盯着眼前的一本书，名叫《如意君传》，听名字以为是故事书，不做多想地取下来，好奇地一翻，却是一幅幅图文并茂的不可言说的书。
祝无双的脸色变了又变，再往旁边一扫，其他书的名字就露骨许多了，什么《桃花艳史》、《春闺梦史》之类的，甚至还有着各种寡妇、深宫妃子等题材的。
祝无双这下懂得了，为何自己这处没有人经过，而他处却处处都是人了。
快速将手中书籍放回原处，祝无双做贼心虚地走出了这块地方，正打算去寻找宋越居，耳旁却传来一阵尖嗓音。
祝无双皱眉，这人也太过放肆了点。
离着祝无双不远，她略略走了几步上前，是在另一排书架这里，祝无双又见着了刚刚的那个身影，白衣胜雪，姿态恍若出尘，容貌明丽，若冬日红梅，又像是春日的桃花。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腿脚似是不便，坐在轮椅上。
正暗自为他叹息的时候，祝无双又听到那个尖嗓音吊着嗓子说话了，站在那轮椅面前，一个长得油头肥耳的男子喊道，“你个小贱杂种的，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呸，你当你是谁呢，一个撒开腿供人玩乐的婊子，竟然来书坊买书，哈哈哈。”
他说完一阵大笑，围在他周围的下人听着，也是眼里暗含嘲讽的，放肆大笑，“真是好笑，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
坐在木制轮椅上的人背挺得笔直，面色不动，似是丝毫不理会着他，那表情祝无双看的清楚，不是厌恶，就是明明白白的无视。
就像是……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入他的眼。
祝无双心里也有这种感觉，不是她颜控，只是那肥头油耳的男子长得不堪入目便算了，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是粗俗至极。
让人无端觉得，坐在轮椅上的他听到了都是一种亵渎，更何况是形容他的。
祝无双皱了皱眉，稍稍靠了过去些，那个肥腻的男子嘴里还在吐着最下流的话，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眉头都没动一下。
但是他身后看着像是书童的人忍不住了，开口讽刺道，“哟，今日老爷将赵公子放出来了，怎得一出来就是乱咬人呢。”
“你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个肥腻的男子被他短短一句话气到眉头抖动，他敢，他竟然敢！
“我是个卑贱的下人，自然不是个东西的，只是不知道赵公子伶牙俐齿的，算个什么东西。”书童嗤笑一声，语气里含的是满满的讽刺。
对面的那个肥腻男子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书童再次轻蔑一笑，张嘴打算再次开口说话道。
却被那轮椅上的人拦了下来，“四六！”一道轻飘飘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是让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书童停了下来。
书童乖乖地站在他身后，虽然还是忿忿的，但是撇了下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了。
“管好你的人，不要以为舅舅护着你，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那个肥腻男的恶狠狠地盯着轮椅上的人，见他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恼怒了。
狠毒地盯着他身后那个叫四六的书童，“你我动手不得，他我还惩罚不了吗？”
那个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人终于将目光移向他了，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缓缓吐出“你有胆就试试看。”
那肥腻的男子似是被这话牵扯出了不好的回忆。
但是他看着周围逐渐围上的人群，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冲着看热闹的人吼道，“看什么看，我赵家的婊子，看也是要付钱的，你们这穷酸样看的起吗。”
来这书坊的大多是文人，对着这种人自是不耻的，只是他还一个劲地朝着他们吼着，祝无双瞧见远处一个似是书坊的伙计，在哪里踌躇，脸上的表情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周围的人听着他如同市井妇人骂街，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那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往他那里瞟，便开始有人与同伴小声地指指点点着。
那肥腻的男子骂舒爽了，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如果不是这一张脸，你以为舅舅会这么看中你吗，我呸。”
“不过也说不定。”
他见着坐着的他，还是那副表情，凭什么，凭什么他骂他，他还能当作没听见，他凭什么用这副表情看他，他不过是婊子罢了，不，他比婊子还不如。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的这样，这么招舅舅喜欢，说不定在床上比谁都骚呢，哈哈哈。”
这句话终于引得那轮椅上的人，表情有了一丝裂缝，祝无双好像是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厌恶，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不过转瞬即逝，让祝无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四六，他放开手中的轮椅，仗着小巧的身子，灵活地一跃到他身前，在众人都没来的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拳挥上了他那油腻肥胖的脸庞。
四六像是想这样做很久了，这一拳，打得又快又准，让旁观的人都感受到了疼痛，祝无双瞧见，红色鲜艳的血从他的鼻孔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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