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他在说什么？
一直以来，把声音伪装成洛非的这个家伙带给了叶衍太多疑问。
被禁锢在自己的躯壳里，不知时日，但叶衍的心从没有被黑暗遮蔽。
他在全力奋战，并做好了长久无法回到沈忆身边的准备。
而现在，竟要由这个人率先提出“告别”？
“你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知道了……”
任凭叶衍怎么呼唤，“洛非”再也没有了回话。
意识深处，叶衍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把他向上拉去。
在上升的过程中，竟是有什么失去很久的东西慢慢回来了，让他感到一阵怀念。
先是手指，细长的骨骼开始快速生长，肌肉和神经沿着基因里写下的脉络包裹了骨节，最后，一层薄薄的皮肤重新裹了上来。
这个过程从十指末端逐步蔓延开来，关节、躯干，直到他跳动的心，被韧薄的肌理覆盖，血液在脉搏里流淌。
“咚、咚、咚”
叶衍从没有这么清晰地听到过自己的心跳。
面前是许久未见的，不再像隔着一层纱般朦胧的，沈忆的面孔。
她略带憔悴但亮得惊人的眼睛，她紧闭的颤抖着的双唇，她悲恸的眉，她欢喜的眼——
叶衍活过来了。
可是，这不是结局。
陆刻带着辛西娅赶到的时候，诺伯正在和围绕在叶衍病床前的专家们交谈。
阔别几个月，他比上次两人见面时似乎要成长了不少。
专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在竭力争论着什么，然而从诺伯的表情上来看，他过滤了身边人的信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虽然论黑客技术，陆刻要把诺伯当老师看，但毕竟生活里，诺伯才刚满二十岁，样貌看上去都还没脱离少年时代。
前段时间，一方面是他叶哥的意思，一方面也是陆刻自己想要学习更尖端的技术，于是他跑去欧洲观摩了一下诺伯守着的服务器，并完全为诺伯精湛的黑客技术所征服。
那一段时间，叶松也才离开“闇”不久。
即便这位作风狠辣的老人终于表达出了自己对后辈的完全信任，但他的得力手下——法比安的选择却不是叶松能够保证的。
是效力于之前从未出现过，一和叶松相认就接过老人衣钵的年轻后生；还是用手里的人脉另起炉灶，甚至压制叶衍。
他叶哥告诉过他：法比安犹豫过。
就连在某些方面很是迟钝的诺伯，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闇”的新首领叶衍和法比安之间的暗流涌动。
于是他也就不愿给陆刻透露更多“闇”整个系统的核心技术。
“叶哥，你就没担心过？”陆刻记得自己从欧洲回来后，曾经问过叶衍这个问题。
“当然担心了。”但叶衍回答的语气完全不像他所说的内容那样有任何忧虑的情绪。
陆刻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疑惑，不过面前这个越来越难以看透的男人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场内斗打不起来。”
叶衍翘起了嘴角。
“法比安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一清二楚。”
陆刻的思绪只是一晃，就立刻看到了望过来的沈忆。
还有，病床上表情紧绷，呼吸微弱的叶衍。
身边的辛西娅小小地惊呼一声，陆刻整整心神，快步走了进去。
“叶哥怎么样？”
陆刻边问边看向叶衍床边的一台机器，那很像是普通的X光扫描仪，但不同的是，上面的图像是实时的。
“多亏了研究院的仪器，叶衍现在暂时稳定了，但……”
“如果不去掉根源，叶先生的境况依然很凶险，”朗博士接过了沈忆的话茬，只想仪器上几片淡淡的小光斑，“再耽误下去，这些东西就会进入他的大脑深处，危及生命。”
多亏了诺伯之前做的信号源隔绝装置，还有从叶衍耳内拿出的两片可供研究的材料，专家们确定了还遗留在叶衍体内的那部分材料的某些特质。
于是这些仪器就可以暂时令遗留的材料停止向叶衍大脑进发的步伐，但因为材料太小，所处位置不能完全确定，再加上其他仪器可能产生的影响，手术取出变得不太现实。
所以让叶衍整个人静止在病床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电话里果然了解得还不够详细，陆刻叹了一口气。
辛西娅走到沈忆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也许现在说什么也安慰不了她，但是朋友的意义就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伴在沈忆身边。
沈忆点点头，收下了这份无言的安慰。
诺伯和专家们的讨论还在继续，陆刻加入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他和诺伯被叫来的理由。
“想办法骇入叶哥体内的可编程材料？”
这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任凭陆刻搜刮尽自己的毕生所学，也没能找到任何和这次任务相近的知识。
且不论骇入的手段，就连可编程材料这个东西，对陆刻来说也还是个刚从媒体上听过的新名词——当他看到那漂浮在液体内的两张薄片时，才知道可编程材料还可以做成这个样子。
就连最基本的DOS命令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入，“这是不是也太难……”
“我知道了！”
陆刻的丧气话被诺伯打断，后者从他广阔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世界，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
“我知道这很困难，之前也没有接触过，但是，这种东西本身的运作方式就给了我们答案。”
“你是指……”
“叶少的身体就是一台终端，而这些东西，”诺伯用手指向仪器屏幕上还在缓慢移动的光斑，“便是入侵他的病毒。”
“在骇入材料前，我们要做的，是建造一堵真正意义上的防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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