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佟嫣然让梅晴先去睡了,她自已斜靠着床上,并无半点睡意。
风呼啸,雨潺潺,油灯里的火舌无力地舔食着黑暗。
唉,若不是眼伤未好,自己怎会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拘在小小的天地里?想着那个他,依旧昏迷不醒,吊钟花的毒性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他健壮的体魄。尽管奶娘一直说,他的性命无虞,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奶娘的宽慰之语?
想着想着,那忡忡的忧心便像一条执着的虫子,往心底深处拼了命地钻进去!
那个念头,就好象是一条青藤,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模糊地记得,那年,也就是她十二岁那年,三姐姐为了带她出去透透气,便悄悄地带她到了棋罗山。在老药师那里待了几个时辰。那老药师住在棋罗山半山腰的一间草庵里,门前门后全种着各式各样的药草,连他招待她们的饭菜里都透着一股子药味……依着记忆,视力好好的话,她相信自己能沿着旧道找到老药师。
可恨的是,都怪这该死的眼睛,早不伤晚不晚,偏偏在他需要的时候看不见了。
越想越焦灼。
她霍地一下跳下床去,揪下面纱。
坐在铜镜前,如坐在火山上。眼前一片漆黑,失眠了二十日,她比任何时候体察到盲人的那种无助、悲谅的苦楚。
二十日?
佟嫣然一愣,三姐姐说三七二十一日后便能重见光明,二十日离二十一日只相差一天。难道,二十一天能看到,二十日就不能看到了么?
就差这么一天?
佟嫣然三下五除二地便把蒙在眼睛上的纱布给解下。
不知为何,她很想马上睁开眼睛,可是,她又不敢睁开。
迟疑片刻,她让眼珠子在眼眶内先慢慢地热身热身,转了几圈后,她试着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让她大失所望,眼前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佟嫣然气急,猛地睁大眼睛,骂了一句:“这破眼睛,难道这一天也不肯通融不肯提前么?”
眼睛处,传来一阵酸胀。随后,便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佟嫣然赶紧将眼睛闭上。
她想起,前辈子在煤矿医院实习的时候,有一次矿难,困在井下十多日后的矿工被救上来之后,他们的眼睛全用黑布蒙上。若不然,之前十数日在黑暗中度过的眼睛,在乍一见到强光时,眼睛会陡然失明。
若是真的失明了,自己这辈子就恁想再见天日了,就得一辈子当盲人了。
当了二十天的瞎子已让她觉得这段时间是遭遇世界未日了,若是一辈子看不见……。那,做人还有意思么?
可是,假如此刻有人问:佟嫣然,你当一辈子盲人便可以换来他的完好如初,你愿意吗?她竟然想也不用想,愿意!
既如此……
佟嫣然走到背光处,站在漆黑的窗前,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睛……。先依旧是黑黝黝的,紧接着,似乎闪过一个光点。佟嫣然心头一松,赶紧将眼睛撑大。
眼前,是一派雾茫茫的,似看见了东西,又似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佟嫣然失望之时,她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场景,用力定晴一看,天哪,她看清了,看清悬在窗前的一个镂空精雕鸟笼!
忙回头看。
看见了看见了,她看见昏黄的灯光下,那屋子里的景致。临窗,摆着一张红檀木书案,案桌的一角立着一只青瓷花瓶,瓶里插着一束香水百合。墙壁上,嵌着剑琴瓶,斯文之气难掩。淡青色的床帐半掩着,露出床栏里挂着的几只香包。呵呵,难怪平时躺着的时候总是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难道,自己的眼睛真的复明了么?
佟嫣然欣喜之余又有些不信,她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
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银色腰带,飘逸中尽呈雅致……眼错不见地打量着,直到眼睛处开始酸胀,她才相信,自己果然是千真万确的复明了!
她差点失声喊出梅晴的名字来。
但最后还是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梅晴好不容易睡着了。
她若醒着,自己如何能脱得了身?
既然眼睛已能视物,那么,不能再耽搁了,赶紧行动。
佟嫣然看了看身下这条拖地的长裙,这里里拉拉的裙子可不易行动,更不易在风雨中爬山越岭。
得找一套方便行走的衣裤才好。
佟嫣然打开红檀木的柜子。
一看,又傻眼了。
柜子里挂满了各色精美华彩的衣裙,琳琅满目,灼灼生华。
佟嫣然随便取下一件试试,却发现,衣裙十分合身,似乎是比照着自己的身量裁剪缝制的。
她这才想起梅晴曾说过,说武王殿下给自己添置了许多华美又高级的衣裳。
心内的那股感动,仿佛化成了她眼睛里的那股难以抑制的春水!他,还是那块冷漠绝情,拒人千里的寒冰么?佟嫣然自己也想不通,为何遇见了他之后,自己便变得更加的感性,更加的柔软,那热辣辣的泪水,总在自己不经意中会肆意流窜!
他想得真周到,在几十套的衣裙里,竟有两套类似骑马装的衣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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