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安静地殿内清晰无比的钻入郑氏的耳朵里，她终于缓缓抬起了眼，静静地看着眼前哭着梨花带雨的容妃，
宫里盛宠不衰的谢贵妃娇艳明媚如芍药，而这容妃，却清丽温婉，如一树春梨，娇柔怜人，哪怕是丞相府上素来以柔弱示人的林氏，也比不过容妃。
不然，她又怎么会从一个小小的宫女爬到如今的一品妃位呢？
这张脸，对于郑氏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她曾与这张脸相看了数十年，哪怕后来两人分离，无法再相见，她也未曾忘记过。
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郑氏到底是心软心疼了，只是脸色还是那样的平静，似乎不为所动，可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一切。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柔软的丝帕，动作温柔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浅淡道：“你如今是容妃娘娘了，怎么比以前还爱哭了，这若是被下面的人瞧去了，你这个主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容妃听了此言，立即破涕为笑，“合汐也只在小姐面前这样。”
郑氏将她小心的扶起来，到一旁坐下，蹲下为她拍了拍衣摆下方不存在的尘埃，然后才到一旁坐下，将自己的茶推至到她的手边，“娘娘喝口茶吧，”
容妃满是笑意的看着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柔声道：“小姐，您还恨合汐吗？”
郑氏睫毛狠狠的颤了两下，她想要习惯性的去捻佛珠，才发现，她进宫时，把佛珠放在小佛像前了，没有带来，她心底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的事，也并非是因为你的错，归根结底是我的原因，我不怪你，亦不恨你。”
容妃看着她这样的平静地模样，忽然道：“那是不是也不再记着合汐了？”
郑氏心跳微顿，随即道：“怎么会呢，您是容妃娘娘，谁会不记得。”
容妃转过头，微垂下眼睑，轻声道：“你知道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郑氏淡声道：“娘娘如今是宫妃了，当年的事，都随它过去吧。”
容妃闻言，眸色微动，朱唇扯出了一抹苦笑的意味，随即又很快恢复如常，“小姐说的对，都过去了。”
郑氏沉默，接着便听她道：“小姐的女儿如今也成人了，宫宴那日，我也是瞧见了，比之小姐当年，还是差了些。”
“娘娘说笑了，汐儿她还小。”郑氏说道。
容妃轻笑了一下，“是啊，还小。对了，我听说要与沈二小姐定亲的那位卫大人，昨日坠了马，不知伤势可否要紧？我这里有些上好的药材，要不小姐您带回去，以您的名义送过去吧。”
郑氏恭敬的谢了恩，“多谢娘娘挂怀了，卫大人的伤势也还好，只要休养几个月，便可大好了。”
“那就好。”容妃笑着看着郑氏，“我与笑姐您关系甚好，倒是两个孩子疏远了些，这日后，小姐也叫他们二人多走动些。”
郑氏敛着眸子，轻声道：“汐儿她要定亲了，四皇子到底是外男，不宜过分亲近，以免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坏了两个孩子的声誉。”
“这有什么，珏轩那孩子，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声誉早就没了。至于沈二小姐，我会让珏轩好好把握距离的，不会出事。”容妃笑着，“不过是寻常朋友来往，小姐府上不是还有一个庶子吗？让他也可与珏轩多走走。”
郑氏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容妃，“娘娘非要如此吗？”
容妃的笑脸，在她冷淡的目光下渐渐落了下去，被一股悲伤所代替，“小姐，珏轩那孩子，小时候，我没能好好的照顾他，他心怀远志，如今我是妃位，自是想帮他一把，在几位皇子中，二殿下虚伪，五殿下痴迷书画，三殿下怯弱，他们都不适合，唯有珏轩不同。”
她含着泪光乞求的看着郑氏，“小姐，我保证，珏轩会待念汐小姐好的，外面的那些传言，完全不可信，那只是珏轩为了保命才这么做的。小姐，合汐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就求您这一次，成全珏轩一次。”
郑氏的看着她的眼睛，内心并不平静，她死死的握着手，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四殿下的远志，要汐儿卷进来吗？”
容妃泪眼婆娑，“小姐，我知道您不想让念汐小姐嫁进皇家，才为她挑了卫朝均，可是您知道吗？依二皇子的性格，他不会放弃的，卫朝均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他若是想要他死，轻而易举，到时候，卫朝均没了，他可以再夺念汐小姐的。”
郑氏平静地心湖被她的一番话搅得乱七八糟的，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克制住，“你说的，容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说吧，她就有些身形不稳的离开了。
容妃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神色复杂，低低的喃了一句：“对不起……”
郑氏出了甘泉宫，神色已经被她恢复正常，淡然的离开了皇宫。
而她离宫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谢贵妃所住的储秀宫里。
谢贵妃一身茜红的宫装的卧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放在榻沿处，有宫女小心仔细的为她涂着刚做好的蔻丹。
她的贴身侍女从外面走进来，向她行了一礼之后，低声道：“娘娘，丞相夫人出宫了，还从甘泉宫带了许多的药材。那边的人回话说，容妃召丞相夫人进宫，只问了卫大人的伤势，便放行了。”
谢贵妃半眯着眼，慵懒至极，“盯紧着些，那容妃虽说是个软柿子，有些蠢，可她的儿子到底有几分小聪明的。夺嫡有一个二皇子就足够烦的了，要是再来一个，怕是本宫也要老的快些了。”
云锦低声应是。
谢贵妃又道：“五皇子最近在做什么？”
“听说是在暗中查关于那位卫大人坠马的事。”云锦说完，就看见谢贵妃的脸色冷了下去。
“他也是个蠢货，自己想要的女人都要和别人定亲了，他倒是还有心思去帮对方查案子。”谢贵妃脸色不好，瞥了眼自己手上刚涂好的蔻丹，眉头一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留着做什么？拖下去！”
云锦会意，立刻就有两个大力的太监，将那涂蔻丹的宫女给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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