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颓然笑笑：“不怪你们找不到我，我那时困在井下，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中元节时听着此起彼伏的鼓乐声和僧人诵读经文声就算是最大娱乐了。”突然东珠恍然大悟般：“我想我知道那井下的怪人是何身份了，不过听唢呐声便知是中元节的鼓乐，这人不是萨满难道会是个厨子？”
太后亲自带了人马和铁锹是来填井的，我和东珠亲自带了人马和绳索是来救人的。两伙人马就这么巧地在井前打了照面。我们三人赶往永福宫之时，仁宪嘱咐那唤作春芙的宫女刚往井中填了一筐土，我心中更笃定那井下之人掌握着她的把柄。仁宪见我们三人赶来很是惊奇，却故作镇静。
“你深夜来访永福宫，可知这不是请安的时辰。”
我笑笑：“没错，我不是来请安的，我是来找茬的。”
仁宪面容大变，深知井下之事瞒不了多久，那井下的人却突然出声：“仁宪贱妇，你那一铁锹土可埋不住我。”
这声音苍老且无力，更因井下有回音而愈加像传自阴间，总之是令人不寒而栗。我和景寞在这闷热的暑天竟都打了一个寒颤，唯有东珠兴奋地趴在井沿边，与井下那声音亲热地恨不得再跳下去跟她作伴儿：“我是东珠，前辈，我来救你了。”
一个“前辈”让我和景寞跌了下巴，东珠难道真将井下那人当做裘千尺了不成？景寞掏出绳索欲往井下放，却被仁宪拦在前头。
“景寞，宫中都盛传你乃诈死，哀家同你母女一场，也不计较你欺骗哀家了，哀家日日为你悬心，唯恐你是因洞悉小阿哥之死而被她害死，你为何如今站在哀家的敌人那边。”
景寞同仁宪母女情深，我本阻止她来永福宫，奈何她唯恐我伤了仁宪，一心要化干戈为玉帛，怎奈我同仁宪的干戈，是钢筋水泥的干戈，杀母之仇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便可化解的。原来她那样针对我，也是认定是我害死景寞。可怜景寞一心趟这摊浑水，我和东珠只能无可奈何任她去。
“皇额娘，儿臣不孝，儿臣当日诈死也是情非得已，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井里的人，恳请皇额娘成全。”
景寞跪倒在地，向仁宪恭敬叩头。仁宪凝视她许久，继而放声大笑，我和东珠又感觉一阵恶寒袭来。
“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也背我而去，那么钮钴禄东珠，你当日自然也是假意归顺了？”
东珠不置可否，仁宪抬眼看我：“皇后，本宫不知你有何手段，一个是哀家养女，一个是你宫中死敌，如今竟都站在你身后？”
未等我回答，井中之人又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仁宪，是你偿命的时候了。”
此刻我面前敌人应是芮年，我并不想节外生枝平添一个敌人，若那井中之人不是乌雅，我也没有理由阻挡仁宪毁尸灭迹。
“井下的人听着，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乌雅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你是萨满乌雅，你当日施展的移魂大法可有破解之法？”东珠半个身子都探下井，可见其惦念玄烨之心。我同景寞甚至包括仁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井中的人却沉默了。
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井中的人缓缓道：
“有倒是有，只是……”
我担心她是恐怕说出来便无利用价值而故意拖延时间，只好也将身子探下井：“你听好，本宫乃是大清皇后赫舍里氏，若你可以将施在当今万岁身上的移魂大法移除，本宫可以用凤印保证你的安全。”
乌雅闻之，哈哈大笑：“赫舍里氏？你以为我堕入井中便功力大减，你明明就是喜塔腊斯年，可怜仁宪筹谋部署，你仍旧进宫做了皇后？”
我几乎没有思考，意欲寻来那绳索亲自垂入井下，她既然有这样高深功力，自然是乌雅无疑。偏巧白缨同容若赶来，容若亲下井底，仁宪已没有任何方法和能力再阻拦乌雅的重见天日，唯有眼睁睁看着乌雅骇人面目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浑身长满青苔，肌肤俨然同井壁是一个颜色，伤痕累累的面目惨不忍睹，仁宪和景寞自不用说，便是在井中同她生活过几日的东珠也骇然。白缨唯恐惊了我，便挡在我身前不让我看。我却顾不得那许多，上前拽住她逼问。
“你说移魂大法可以解除，有何办法？”
乌雅冷笑：“看这情形，当日我那移魂法，应是施错了人了。怪不得那白蔷薇开出了两生花，幸而我眼疾手快，拔了一朵，才使其中一个失去了记忆，不然当今万岁的皇位哪能坐得如此稳当？”
我心知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上愈发用力，护指几乎要插进她肉中：“你别给我耍花样，若有泄露此事的心，我管保你比此刻还惨。”
乌雅的笑意却没有被我手力止住：“皇后娘娘，你若想真正的皇上归位其实很简单，当日那另一个人的魂已经丢了，把当今万岁的魂移还给他就可以了。”
东珠仿佛捕捉到一丝希望：“那我们去救玄烨，然后施展移魂就可以了。”
乌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缓缓看向我，带着井中数年的凉意：“可你得知道，当日仁宪要我给皇上移魂的目的就是要忘了你，若你要两人各归各位，那么两个人都不可能再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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