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敢问姑娘姓甚名谁,是否得知在下身份,姑娘留步啊。”布衣男子情急之下拽住了东珠的手,东珠只觉两颊发热,回首道:“公子,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只是公子既然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为何会唱那首歌?”
布衣男子又被问住了,沉思许久,才羞涩道:“本是不记得的,但那日忽闻远处飘渺琴声传来,隐约就想起了歌词。仿佛,仿佛……是一首情歌,又仿佛,曾有人唱过。”
东珠抑制住心中隐隐心酸,回首道:“公子也动过情吗?”
布衣男子被这大胆发问怔住了,许久才道:“姑娘,在下真的不记得了。”
一行清泪自东珠眼角滚落,愤懑,哀怨,委屈一时间涌上心头。东珠随即将胸前一串价值连城的东珠串扯断,取下一颗最大最亮的浑圆金色东珠递给布衣男子,道:“这颗珠子叫做东珠,是珍珠中最金贵的一种,也和我的闺名是同一个词,你记住,我叫钮钴禄东珠。而你不可再称呼自己为在下,或者你自一出生便注定要高高在上。”
布衣男子接过东珠,还欲再问,却见东珠急促而去。布衣男子呆呆地望向东珠背影,再看手中灿然夺目的珠子,只觉那光彩为何如此摄人心魄,如此印象深刻。他和她,终于倒转了位置,而今绝尘而去是东珠,默然伫立的,是真正的千古一帝——玄烨。
四九城的黄昏,车马毫不因为日光的暗淡而停止奔忙。暮影沉沉里耿氏额驸府的下人正为府中摆晚饭而忙碌,内厅中,玲珑端着玉色小瓶的手微微颤动,表情难看地注视着身前的一碗杏仁茶,许久无法动手。直到她身后的主子耿聚忠冲上前来,怒道:“没用的东西,我自己来。”说罢耿聚忠抢过那小瓶拔开塞子就要往茶里倒,却被已然哭了的玲珑抢走了药瓶拦住了。
“主子,您想明白啊,公主与您这般恩爱,难道真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耿聚忠一把拽住了玲珑,欲抢她手中瓶子,道:“我和公主情深意重,你以为我下得了这个手吗?而今皇上铁了心要撤藩,以我兄长精明为人,若他也有心争取主动还等皇上下诏?我看他分明是起了反心,你若是为你公主好,就把这药落进这茶里。假死药虽说对身体有所损害,但毕竟能保公主一时周全。万一我哥哥真起了大逆不道的念头,我就携一家老少在家等死,我死后你再将公主接回来……”
“耿聚忠,你是想送我去哪儿啊?”
耿聚忠只顾和玲珑争夺,丝毫没有注意到景寞早已在内厅外注视自己,待景寞冷冷的声音于背后响起,耿聚忠刚抢来那假死药的手不禁一抖,瓶子落地应声而碎。
“公主,我……”
景寞摆了摆手,玲珑识趣地出了内厅。景寞缓缓走向耿聚忠,鬓间一支翡翠春燕因盛怒而微微颤动。
“额驸,你我自幼定亲,景寞也一直将自己视作耿家的儿媳,虽然人都说抱养的公主不过是皇上拉拢藩王的工具,但你我自成婚以后恩爱至今,京城人无不艳羡。你我相识这么许多年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吗?”景寞字字凄凉,宛如杜鹃啼血,逼得耿聚忠一脸苦涩。
“公主,聚忠只是不想连累公主。这假死药的确能令人如同仙去一般,但过不了三日就能起死回生。公主,你相信聚忠并没有加害之意啊。”耿聚忠不去看景寞的眼,旁顾左右,眼中却微微泛红。
景寞冷冷看向地上一滩碎片,药物的甘苦之味已然充斥整个房间,令她喉咙如堵塞般难受。
“额驸,我相信你对我是一片真心,可鉴日月。但是你对皇上呢?你如此周全地替我安排,可见是心虚了。”
耿聚忠一脸惊骇,面前的妻子从来都是不问政事只一味为他协理府中事务,此刻竟然洞察惊人俨然陌生。耿聚忠竭力抑制住面上讶异神色,银灰色缎子压纹长袍却将脸色映得更加苍白。
“公主,你多想了。”耿聚忠不宜多言,转身欲往内堂去,却被景寞一把拉住。
“我多想了吗?如果你一心为清廷,怎么会在乎一纸撤藩令。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他谋反你断可以请命讨伐。你若一心为康熙,以你们兄弟之间情谊他怎么会想处置你甚至连累到我?”
“他有拿我当过兄弟吗?”耿聚忠回视景寞,愤然怒吼,生生将景寞的话粗暴打断。“我怎么配是他的兄弟,他是皇上,我是什么?一个跟班而已,和小六子一样,甚至不如小六子自由。连小六子一个太监尚且有胆量喜欢琉璃,我呢?我自幼便离乡背井同哥哥住在京城,远离福建何止千里?顺治为什么要我和哥哥留在京城?为什么将咱们两个赐婚?因为我和我哥哥是质子,就是人质。顺治用我们兄弟两个来保我父王不反,若福建胆敢有反意,他定然会手起刀落杀了我们。我和玄烨交好,因为紫禁城里谁不知道佟妃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而三阿哥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儿。我满心希望他当上皇帝能放我回到我父王身边,可是这么许多年过去了,他当上皇帝了,亲了政了,除了鳌拜了,他想没想到过和他一起长大的耿聚忠呢?他没有,举国称赞他是一个好皇帝。为什么?因为他的心太冷,他明明独宠斯年,可是他还是可以做到雨露均沾。他明明忌讳吴三桂,可是还能做到对云贵厚待高看。而我,永远都是那个御花园里随便被他用弹弓子打帽子的耿家世子。既然哥哥已经送来书信决议对峙,我为何要在此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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