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拎着原封未动的食盒,仍旧一路心神恍惚的回了膳房。
在叶儿的房里折腾了半晌,却如她所料一般没有丝毫收获。
小小的一间房,所有的摆设都一目了然,她翻查得仔细,除了不想有所遗漏之外,也得注意着不留下痕迹。
那丫头这么晚出去一定是约了人,会是谁呢?
春燕!她肯定。
她们见面的地方……她呼吸一窒,一幢隐匿在重重树荫下的小屋仿佛近在眼前。
暧昧的喘息,交叠的身影,令人恶心的气味,眼看着就要将她淹没,她咬着牙猛力的一甩头,抬眼确实是幢小房子,可是里面有暖人的亮光,还有淡淡的药味。
她敛神静听,“咕咚、咕咚”那是药罐沸腾的声音,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她感受到的却是那药罐中蒸腾的热气,虽有苦味,却让人心暖。
“欢喜姐姐。”她刚进门就听到胖丫唤她,一抬眼就是那张圆圆的脸和一双染着喜悦清澈的眸:“你可算是回来了。”
“叶儿不在房里。”她提起食盒晃了晃:“热一下再送过去吧。”
这小妮子怎么还没回去?胖丫心里疑惑,却赶紧垂下眼道:“反正有现成的火,等药煎好我给她热了送去。”想了想又道:“叶儿不会乱跑,只怕是去了茅房。”
去茅房哪用这么久,这丫头的脑子未免也太简单了,欢喜有些无奈,但她清楚叶儿的去向,她含糊道:“一会儿我去送药,这汤你看着办就好。”
“嗯。”胖丫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小姐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怎么总是吃药?”
她关心红羽,欢喜到没觉得意外,解释道:“今天黄公公特意问过御医,御医说不是很严重,但有些难治,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有可能不治而愈,你不用太担心了。”
“哦。”胖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既然能不治而愈,那就应该能医得好,她又问:“殿下呢?殿下的病能医好吗?”
她问得认真,这让欢喜除了意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也关心起殿下来了?你原来不是很怕他么?”
想起自己以前那些无谓的害怕,胖丫有些窘,红着脸吞吞吐吐道:“殿下……殿下他对灵儿很好,再说……再说他是小姐的夫君,还有……还有灵儿也喜欢他,而且……”
看着她绞尽脑汁想着各种理由,就是不说殿下对她很好的话,欢喜目光一暗,殿下虽然不喜欢与人亲近,却对她们一直都很不错,可是今天……
“欢喜姐姐,姐姐。”胖丫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半天也不听见欢喜接口,抬眼才发现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诧异的摇了摇她:“姐姐在想什么呢?难道殿下的病很严重?”
“殿下……”欢喜敛了敛神,想了想道:“我也不懂这些,你若是实在关心,下次就问小姐。”
“姐姐也不知道。”胖丫的声音里透着失望:“万一殿下的病很严重,我去问小姐岂不让她伤心。”
她圆圆的脸皱成一团,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欢喜尽管心里郁结可也忍不住失笑道:“殿下病了这么些年,虽然没有治好可也没有大碍,如今又有小姐亲自照看着,何需你这丫头在此瞎操心。”
话虽有道理,胖丫却有些不以为然:“小姐自己的身体都不好,还怎么照看殿下。”
欢喜只觉无奈,又不能把红羽的真实情况相告,干脆转言道:“这药应该差不多了吧,时辰也不早了,让小姐和殿下喝了药早些歇下。”
这是正事,胖丫忙转移了心神揭开药罐的盖子看了看,见那翻滚的汤汁已变成浓黑她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再煎就该稠了。”
欢喜已找出两个药盅:“我来倒,你接着帮叶儿热汤。”
“嗯。”胖丫应着声就把一个药罐抬到了桌上,转身又去拿第二个。
欢喜伸手去握药罐的把子,“咝”的吸了口气缩回了手,胖丫第二个药罐已稳稳的放到了桌上,扬着头问:“姐姐怎么了?”
看了眼她不大却很厚实的小手,欢喜一时无语,难道是因为肉多才不怕烫?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胖丫不解的低头,翻动着自己的手。皮肤有些粗糙,虎口处有细细密密的裂纹,掌心里更是有一层厚厚的茧,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那茧依然醒目。
胖丫年纪不大却也知道这样的手很不好看,她急忙把手握紧缩回身后,羞愧的不敢抬起头,喏喏道:“姐姐别介意,我……我洗得很干净。”
欢喜此时的目光已落在自己白晰细腻的双手上,闻言也没有抬头,轻声道:“做饭很辛苦吧?”
她的声音很奇怪,有怜惜,有感慨,有酸酸的涩意,胖丫抬起头,仍看不见她的神情:“姐姐这是怎么了?”又想起刚才听到那“咝”的一声,忙看向她的手:“姐姐是不是被烫到了?”
听着她声音里的关切,欢喜忙使劲吸了吸鼻子,掩饰的四下找了块厚帕子拿在手里:“我没事,你快去热汤吧。”
“哦。”胖丫应声做事,一双眼睛却狐疑的流转在她的身上,欢喜姐姐是不是有心事?被烫一下虽然痛,但也不至于哭呀。
欢喜眼中确实有泪,她不敢抬头,也不敢眨眼,只能拼命的忍着。
她不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而是突然觉得自己在胖丫面前没有资格哭,不但在胖丫面前,在很多人面前她都没有这个资格,胖丫、叶儿、小金子、小豆子、黄公公……
她想起了抓药前黄公公所说的话,那个时候只以为黄公公是怕她向小姐告状,怕因为她让小姐和殿下生嫌隙,可是这一刻她明白了,黄公公的话大有深意。
她虽做了奴婢,可她的命却比很多很多人好,没有受过欺负,不用胆颤心惊,甚至连粗重的活都没有干过,也是正因为这样,她自怜自哀,她娇气,她没有做奴婢的自觉。
殿下说的没错,她确实就是那样的人,如此的让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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