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楚从来没觉得喉咙这么涩过，那句“你们自戕吧”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王太后道：
“也罢，我也不为难你。
狼国与大虞国之间打了近百年的仗，各自死伤的人不计其数，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所谓的应不应该、道不道义。
假若现在是喀木站在大虞国的皇宫，他对待大虞国的皇帝肯定比你现在更不客气。
我只望你看在娜朵的份上，不要让我们死后被玷污。”
按狼国的风俗，人死后的尸体如果被玷污的话，会永生坠入畜生道，不得轮回为人。
屈楚努力张开嘴，挤出一句话：“我答应你。”
说完屈楚吩咐何大宝：“去端盆喝的水来。”
何大宝明白屈楚想做什么，低声哀求道：“将军，让我们来吧！”
“不必，你去吧！”
何大宝只得领命。
一会儿后，何大宝端来一大盆水，还有一个舀水的勺子。
屈楚从怀中掏出一瓶毒药倒入水中，用勺子搅了搅。
“这种毒喝下去不会让人痛苦，你们都喝了吧！”
攻打黑山城既然是自已做出的决定，那就让自已结束她们的性命，也不用惺惺作态。
王太后道：“端过来吧！”
何大宝将毒水端到王太后面前，王太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水喝下，然后对其他人说：“大家都喝了吧！”
众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抵抗，默默地排队用勺子舀水喝下，场面诡异得厉害。
一会儿后，王太后已倒在王座上没了声息，其他人也开始陆续倒下。
屈楚吩咐陈将军道：
“将她们按狼国的风俗葬了，再将王宫彻查一遍，看有没有落网之鱼。事情全部完结后就将整个黑山城烧了。”
陈将军应下。
屈楚走出狼国王宫，何大宝跟在她身后。
“将军，你何必亲自动手？”
屈楚抬头看向天空，草原的夜空星星应该和虞都城是差不多的，但却显得特别多、特别亮。
可是再亮此刻也照亮不了屈楚的心。
屈楚缓缓道：“既然是我做出的决定，我就应该承受后果。我不想给自已留任何退路。”
何大宝有些明白：“你这样做也是为了王爷、世子和公主他们吧？”
屈楚没有回答，何大宝也没有再问。
……
屈楚回到军营，吩咐何大宝：“我先休息一下，陈将军他们回来后再叫我。”
何大宝应了，守在屈楚的帐篷前。
屈楚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何大宝就是知道她很难过。
一整晚，屈楚都没有睡着，白天的画面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出现。
屈楚参加过的战争数不胜数，比之今日这场景惨烈的不知有多少，但都没有今天这样让她“不舒服”。
屈楚迷迷糊糊中听见何大宝和谁说话，不过何大宝没进来叫她，外面的声音一会儿后也没了。
第二天醒来，屈楚的头有些疼。
不仅仅是没睡着的原因，还因为脑子一直没停歇。
“大宝。”
听到叫唤，何大宝端了洗漱用具和水进来。
“昨晚是不是陈将军来找过我了？”
“嗯，我说你睡着了，陈将军便说今天来找你也是一样。”
屈楚洗漱完，何大宝又端了碗粥过来。
“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先喝碗粥暖暖胃。”
屈楚一边喝粥一边说道：
“大宝，这次回虞都后你找个人成亲吧，我给你在虞都安排个职位，以后别再上战场了。”
经过这一次，狼国最少十几年翻不起什么浪花。
西边各部落，目前有海东英镇着，陀陀部和妥耶部想要联合对付大虞国便不能成功，而海青部也没成长到能与大虞国抗衡。
南夷，更是不用顾忌。
至于东海，有隋立敬在，不用其他人操心。
而内乱，没有了宁佑棣和江城王，大虞国也就没了隐患。
大虞国接下来面临的是一个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的局面。
这次回虞都后，屈楚会辞去军中所有职务，也不再插手军中任何事务，更不会再上战场。
何大宝跟了她多年，她要替他谋一个好前程。
何大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都听将军的。”
屈楚又想起嫣红喜欢何大宝一事，便问道：“嫣红一直没成亲，你觉得她怎么样？”
何大宝道：“嫣红很好，是我配不上她，成亲的事情将军你就别操心了，我找好人后会带给将军看。”
听何大宝这样说，屈楚只以为是何大宝不喜欢嫣红，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喝完粥，屈楚吩咐何大宝：“叫陈将军过来。”
一会儿后，陈将军过来了。
“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狼国王宫的人按将军吩咐替她们下葬了，黑山城也清扫一空，只是，黑山城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和泥土砌起来的，烧不起来，至于屋内要不要一把火烧了就等将军示下。”
屈楚淡声道：“那就用黑火药将黑山城炸了，炸完后我们就返程。”
陈将军应了。
“将军，昨晚我们搜查狼国王宫时，在一个隐秘的密室中发现一个人，问他他说是大虞国人，被狼国人抓了十几年了。”
隐秘的密室啊？
“你没问他狼国人为什么要抓他吗？”
“我问了，他说是狼国人想要他替他们研制武器。”
屈楚随意道：“你再盘问他一番，如果没有问题就将他放了。”
陈将军应了。
当天，黑山城被埋了黑火药，点燃引信后巨大的响声响彻云霄。
随着连绵不绝的震耳响声响起，黑山城成了废墟。
狼国人花了几年时间建成的都城、也是狼国唯一一座城池没了。
屈楚坐在高高的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山城成为废墟，然后下令：“启程。”
可就在屈楚骑马经过队伍时，她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个人，然后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师父？”
“你这丫头长本事了啊！”
虽然有十多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但还是那样熟悉。
略带不以为然的语气。
屈楚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你还活着？怎么在这里？”
想到什么，屈楚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个被狼国人关了十几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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