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许久之后，天门剑宗代理宗主，化神期大修士栾剑，目光从周自横尸体上的那本破损的旧书上挪开，摇头叹息道：
“我只道，七百年前，邪婴魔尊一死，这门邪婴魔功就此失传。可没想到，七百年后，在我天门剑宗里，竟然有邪婴余孽……”
老人的声音显得缥缈悠远，似乎带有某种追忆。
关于邪婴魔功，年轻的闫如玉知之甚少，只能保持着恭谨的神情，不插口。
吴进也低着头，不去打扰栾宗主的追思。
毕竟……如果抬起头的话，就还要扮演那种“哇，第一次听说！哇！邪婴魔功听起来好可怕！哇！宗主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厉害……”之类的表情，其实挺累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栾剑感慨片刻，目光转向吴进，询问道。
“弟子吴进，西山庚零七号房外门弟子。”
哦？
栾剑脸上露出微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刚刚筑基不久？”
既然外门弟子，那应该是炼气期，况且本门筑基期内门弟子，的确没有这个吴进。栾剑如此发问，主要的疑惑在于，刚刚筑基，凭什么能杀死身怀邪婴魔功的周自横？
“是。”
吴进当然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从容道：“弟子昨夜得了些机缘，终于成功筑基。喜悦之下，便去天门大集上的丽春院，找了个姑娘庆祝一下……”
呃！
栾剑不禁莞尔，这孩子未免也太老实了些，倒是真的知无不言。
旁边的闫如玉却皱了皱眉，原本看这吴进年纪轻轻便成功筑基，更是竟然可以击杀周自横，可谓是前途广大。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堕落红粉堆里的不良少年，实在令人遗憾。
“睡到半夜，周自横周师兄就闯了进来……”
吴进绘声绘色地编了一段故事，大致就是说周自横半夜上门抢人，两人起了争执，动手的时候周自横变成恐怖的模样，然后被他一剑刺死，云云。
这故事七分真，三分假，即便是时候有心人找到丽春院当晚的客人求证，也查不出什么异样的端倪。
故事是说给栾剑听的，吴进当然知道怎样才能引导栾剑，按照他设定的思路去猜测，最终形成一个没有破绽的“真相”。
“好孩子，运气不浅。”
果然，栾剑听完吴进的“老实话”，心中基本有了判断。
大约是因为论剑在即，那周自横铤而走险，再度杀人取婴，祭炼魔功，之后也想要找地方发泄火气，便刚好与这个吴进撞在一起，两人动手时，周自横尚未稳固的魔功露出某种致命的破绽，偏偏被这个运气逆天的小家伙一剑刺中……
此事，原本也算不上有什么惊天动地。
邪婴魔功固然曾经轰动修行界，那是因为邪婴魔尊以炼虚期的恐怖修为四处杀戮凡人，祭炼的邪婴数量竟然超过千万之数！
如此，才终于引得修行界各方震怒，联合了足足九位炼虚大能，将邪婴魔尊困杀于天蚕涧中。
而周自横，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邪婴魔功的部分传承，可是本身境界也不过是区区筑基期罢了。这样的修为，即便身怀魔功，也无法为祸过甚。
唉！
现在想来，十年前的那次论剑，周自横崭露头角，凭借的并不是过人的天资，而是以魔道功法为底蕴，自然进境神速，远胜众位同门。
可惜，老夫当年也走了眼，不曾看出这一层关键。
可是……可是……
问题就出在那十年前的天门论剑上！
在那次论剑中，年方十四岁的周自横，不但追平了由闫如玉保持的宗门最年轻筑基纪录，而且还一举摘得桂冠，风光一时无两！
当时恰逢有一位前来观礼的大修士，看中了周自横的天赋前途，竟然就替自己六岁的女儿提前定下婚约。
这十年来，周自横在小鱼峰闭门修炼，但依然还是被传出进境缓慢、江郎才尽的说法。
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他是因为魔功得不到新的血肉蕴养，自然打回原形，不复之前“天才”的名号。
今夜子时，闫如玉汇报，说看到有三品凶兽恐爪隼，载着某位不知名的修士，迫近天门山。
栾剑闻讯探查，却没查到任何踪迹。
能够强行压制三品凶兽恐爪隼，使其甘为驱策的，必定是修为高绝的大修士，至少也可以与栾剑并驾齐驱。
栾剑猜测，那很可能便是十年前定下婚约的那位大修士，再次前来，要查看十年之后周自横的进境、论剑中的表现，再决定是否履行婚约。
现在，周自横已经横尸在地上。
此事当然可以解释，说周自横乃是修炼魔功的魔道修士，七百年前邪婴魔尊的余孽，修行界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死在天门剑宗一名寻常筑基弟子的手上。
可是，人家能信么？
那位一眼看中便定下婚约的大修士，在修行界中素有“邪”名，行事单凭喜好，不问善恶，原本就对道魔之分看得不太重。
更何况，吴进一剑刺死周自横的事情，实在太过凑巧，本身就有难以令人信服的成分。
这样解释出去，那位大能很可能视作粗劣的谎言，进而迁怒整个天门剑宗，认为是有人嫉贤妒能，用卑鄙的手法害死了他的好女婿……
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
天门剑宗要占到一个理字，可不能光凭吴进的一张嘴，加上周自横的尸体，与几页来路不明的“邪婴魔功”残本。
可是来不及了！
栾剑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旭日初升。再有一刻钟时间，便是本届天门论剑正式开启的时候。
现在，哪有时间去搜集更多的证据，证明周自横的确是修炼魔功，咎由自取？
最起码，也要先过了今天再说！
栾剑沉吟许久，目光掠过吴进，忽然间顿住，反复打量了几遍，见他年龄身形，都与周自横颇为接近，心中终于有了一个还不太成熟的主意。
“吴进。”
“弟子在。”
吴进很快应声。
“老夫代表天门剑宗，对你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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