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两位妈妈正在寒暄。
唐曼靠坐在病床上，嘴角挂着温柔的浅笑，“还麻烦你带着书瑜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可别这么说。咱们两家都认识多少年了，书瑜和棠棠还是同学呢，你生病了，我们能不来看看？”
说到这里，孟岚语气一顿，歉意地笑了笑说：“书瑜他爸工作太忙，这不，早上出门前也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向你和棠棠爸爸问个好，说等回头你出院了，咱们两家再一起聚一聚，吃个饭。”
阮经海刚进病房，站在病房门口能够看到坐在床尾小沙发上的宋书瑜和阮棠，却看不见病床旁正在和唐曼交谈的孟岚。
不过光听这番话，他都能脑补出来此时孟岚的神态。
一定是客气之中，又带着几分倨傲。
也就是阿曼这样的好性子，才不觉得孟岚这种人厌烦。
阮经海不耐烦再听孟岚虚情假意的客套话，也不想她多打扰阿曼休息，便走进屋里，轻咳了两声，提醒道：“阿曼，常医生说下午你还有个超声检查要做，时间快到了。”
孟岚闻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正好我等下还约了朋友喝茶，就先不打扰了。棠棠妈妈，你好好休息，等出院了我们再聚。”
唐曼笑着点点头，又朝阮棠招了招手，“棠棠，帮妈妈送送你孟阿姨和书瑜。”
阮棠送着宋书瑜和孟岚刚出病房门，阮经海就一屁股坐在了先前孟岚坐得椅子上，从床头柜的果盘中拿出只苹果，帮唐曼削着果皮。
唐曼压低些声音，眼底带着几分不解，“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待见书瑜妈妈？”
阮经海轻轻撇了下嘴。
他何止是不待见宋书瑜他妈啊！他连宋书瑜本人，也不待见啊！
“我就是看不惯她说话劲儿劲儿的，也就你脾气好，还能跟她合得来。”阮经海吐槽了一句，又将手中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小碗，这才插上牙签，递到唐曼手上。
唐曼叉起一块苹果，身子向前微探，先将苹果送到阮经海嘴边。
“给我干嘛？这不给你削的嘛。”
“你先替我尝尝甜不甜？”
唐曼依旧伸着手，阮经海只好张开嘴，将苹果吞入口中。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起孟岚来败坏此时的好心情。
“你再躺会儿，我去问下医生，下午还有几个检查。”一碗苹果块被两人互相投喂完，阮经海帮妻子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走出病房。
……
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三日。
唐曼的手术是今天的第一台手术，七点半钟，就要开始做术前准备。
病房里，阮经海、阮棠和阮奶奶都陪在唐曼身旁，三人一路跟着病床，跟到了手术室门口。
眼看就要将人推进手术室了，阮经海快走两步，拦住护士，歉意道：“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想再跟我太太说两句话。”
两名护士往边上让了让，其中一人说，“那您快些，等下常医生就过来了。”
阮经海握住唐曼的手，微微弯下身，凑近妻子耳边，“阿曼，我和棠棠都在外面等你。”
“今天是二十三号，高考分马上就出了，我还等着你帮忙一起参谋怎么给棠棠填志愿表呢。你知道的，这些我可不懂。”
“阿曼，手术一定要加油……”
“咳。”
在旁边已经站了半分钟的常医生，终于听不下去。
他摘下脸上的口罩，走近两步，忍不住打断阮经海的‘生离死别’，“阮先生，阮太太这台手术没有任何高风险，顺利的话十点钟就能回病房了。”
“……”阮经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唐曼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反过来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宽慰道，“别担心，你和咱妈还有棠棠回病房等着就行。”
周围的医护人员看着这一幕，不禁齐齐嘴角抽了抽。
要做手术的人反过来安慰家属的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父母安慰孩子，又或是长者安慰晚辈，像这样妻子安慰丈夫的，真是少有。
阮经海点点头，直起身，又朝常医生郑重地说：“常医生，我太太就麻烦您了。”
被他这情绪感染的，常医生顿觉肩头一沉，颇有种要上大型手术的感觉。
……
手术室大门关上。
阮棠扶着阮奶奶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朝她爸看去。
此时阮经海眼底一片乌黑，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熬出来的黑眼圈。
阮棠不禁担心道：“爸，要不您先回病房休息一会吧？医生说还得三个小时呢……”
“不用，我就在这等着吧。”阮经海摇摇头，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手术室门口。
“妈，要不您先回病房隔间里躺会儿，等下阿曼手术结束，我再喊您？”
阮奶奶也一摇头，直接拒绝儿子的提议，“我就在这等着，给阿曼念念心经，保佑她手术顺利。”
一家三口互相劝了一圈，谁也没劝动谁，索性一起坐在手术室门口，盯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大灯发呆。
许是昨夜一夜没睡的缘故，恍惚之间，阮经海竟这么靠着墙睡着了。
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妻子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场景……
两名护士低着头，一前一后推着病床。那病床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单子，将阿曼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常医生就跟在病床后走出手术室，看到他，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阿曼……”
不知何时，阮经海眼角已经淌出了泪光。
“爸？”
“爸！”
耳边传来女儿的喊声，阮经海晃了晃身子，睁开眼，看着女儿望过来的担心目光，不禁有些愣神。
阮棠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塞到她爸手中，担忧地看着他道：“爸，您……还好吧？”
阮经海握住那包纸巾，顾不上擦拭眼角的泪滴，下意识地先抬起头，看向手术室门口的灯牌……
“手术中”
他狠狠松了口气。
“棠棠，几点了？”
阮棠拿出手机看了眼，“差五分钟十点。”
话音刚落，手术室门口的灯就熄灭，手术室大门缓缓向两侧划开，常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名护士，推着病床。
阮经海猛地站起身，朝那病床上看去，唐曼已经醒来，正睁着眼侧头朝他看来。
“阮先生，阮太太的手术十分顺利。”
常医生嘴角也带着笑意，又叮嘱了两句：“麻药劲儿还要几个小时才能过，等下家属尽量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也尽量不要让病人说太多话。”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注意。”阮经海连连保证。
一家人跟着医护人员朝VIP病房走，快走到病房门口时，阮棠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她落后前面的人两步，接起电话。
下一秒，手机里传出宋书瑜略显兴奋的声音……
“棠棠，出成绩了，你考了665！”
“过B市大学分数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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