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困难。
高昇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视线有些模糊。
他感觉到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
头脑昏沉。
他只听到一个幽幽的、清冷的声音在说话。
“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惜，站在了历史的对立面，‘薪’不能容你这样的人成长起来……我当通报姓名，以表敬意——杀你者，游明影。”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像是一阵轻风，穿过笼着薄薄晨雾的幽谷。
穿过死亡的幽谷。
那游明影话音刚落，就如同鬼魅一般，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消失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离开的，好像大家都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杳然无踪了。
弥漫四处的寒意、阴森的鬼蜮气息，突兀而来，又一下退去。
高昇神智渐渐模糊。
……
“听说了吗？那位游骑兵队长高昇，又立下了不世之功！柜军被打垮，柜子王直接死了！好像，都是高昇的功劳！”
“嗐，你消息已经过时了！我听说，高大人被人当街行刺，已经死了！”
“啊？！怎么会？”
“唉……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此一代人杰，这弱冠之年，就创造这么多事迹，未来的将星啊，竟然就这样陨落了……悲哉！”
“这……传闻高校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弓矢不伤……怎么会……”
“想来，刺客是海盗余孽中的高手，使了奸计偷袭，高大人一时不察……”
此时，一个人插入了对话，道：“这个事啊，我听说了，那个刺客扮作跌倒受伤的老太太，高大人去扶她，结果中了暗算！”
“确实是这样！我当时就在现场！那个血啊，流了一地！那假摔的老太太，当时就站在血泊里冷笑，太可怕了！”
听得此言，茶馆中的众人皆义愤起来，纷纷发出议论。
“竟然是这样！利用高大人的善良，实在可恨！”
“以后谁还敢扶老太太？简直丧良心！”
“唉，海盗懂什么礼义廉耻……”
“我回去就修族规——下海为盗，子孙不孝！”
“这群贼子，外国势力，还有勾结外人的混账玩意，为非作歹，败坏民风民俗，就见不得兴州变好，安安稳稳地富起来……”
“是啊，这些天，兴州，尤其是平峦府，变化太大了！”
“嘿，据说我们商贸行业的保险金制度就是高大人倡议的，有了这保险，我们在兴州行商运货，虽多了一笔开支，但放心多了……”
“我开的商铺，小本营生，被蚁族人砸了、抢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门营业，我本来已经心灰意冷，是高大人，给了我赔偿，给了我希望！那些蚁族人，不光给我登门道歉，还会受刑律惩处……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真的见着了‘公道’二字！这都多亏了高大人！多亏了朱知州！”
“是啊，那些跋扈的吏员，这些天都收敛多了！纷纷变了副面孔，说要为乡亲服务，好像这也是高校尉的倡议……嘿！这些狗腿子，知州大人要整肃队伍，他们都怕了！就连上面的大官，也有被摘了乌纱帽的嘞……”
“朱知州来的那些天，还没有这般变化，直到高大人也来到此处……可见，清官也要配良将，真不知高大人这一去，兴州会如何啊……”
有人宽慰道：“两个多月时间，柜军完了，兴州发展的蓝图也已经画下，我们循道而行，见招拆招便是，相信我兴州子弟，不会辜负高大人的遗志。”
有人听着听着，垂下泪来。
“高校尉这样的大豪杰、真义士，死后也会变为神官，护佑一方的！”
“多年前，我妻子被柜军所杀！我有恨，有怒，却没心气、没本事、没胆量去报这个仇！高大人替我解了杀妻之恨，是我的大恩人！我要在家中立下高大人的牌位，年年供奉，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我表叔的邻居家的儿子也被柜军掳走，不知卖到了哪里……我也要立一个高大人的牌位！”
“我也想立牌位……不过我想问一问大家，高大人的那个sheng字该怎么写？”
“我也想问问，高大人的字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高大人的字是‘陟遐’……”
“我是木匠，大家想做牌位的，可以来找我！情义价，八折优惠！”
“我是蚁族的木匠，我也敬佩高大人！想做牌位的也可以来找我，我只收料子钱，多一文钱都不要！”
“嗯？蚁族崽子，你抢生意？”
……
蚁丘，伊院。
高昇静静躺在床上。
伊尹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高昇。
她神情茫然，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直勾勾看着我干嘛？”
高昇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
伊尹指了指高昇的脖子，道：“你的伤……竟然这么快……就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这……太奇怪了……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想不明白……”
伊尹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这实在是颠覆了她的医学认知，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啊？你还检查我的身体？检查到什么地步了？”高昇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呃……”
“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伊先生你就别纠结了……我这回也是大出血，得好好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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